总体上讲,在南宗影响下,有的人画得越来越文弱,力量感差,不仅松江,吴门的后学也是如此。比如明末清初,很多人认为绘画是“笔墨”的问题,笔墨落实到干和湿,浓墨会被认为比较俗,而干墨、渴墨所表达的枯淡的感觉,像查士标等追求的那种境界。但是石涛认为以干和湿来区别于雅和俗、南和北,是不准确的。他说:“何尝不湿!”干也可,湿也可,湿,可以说是唐代绘画的正宗,水墨画的产生是从湿开始的,像王维、米芾都是湿。那么,石涛实际上是从文人艺术的根源处,提出了新的问题。
石涛 王原祁 《兰竹图轴》 纸本墨笔 133.5cm×57.3cm 1691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在今天看到大量作品以后,我感觉董其昌“南北宗”说非常重要,其功绩不在于分画派本身的合理性,他对中国几千年艺术传统中有价值的东西咀嚼反刍,提出艺术发展的方向,他把倪瓒所开出的传统,以清晰的语言交代出来,但是它的弊端是又引起另一种生吞活剥,进入到一种过于追求文雅、文静、文弱,造成绘画的单调化。比如对“声色”的排斥,其实像王维的《辋川图》,他本身就是对声色的摄取,色即是空,是要超越“色”和“空”的概念,而进入到自由舒展的境界。
倪瓒开辟了非常好的传统,后来收藏也以“有无云林论清俗”,但是我们不能全部都是枯柳败絮、满塘枯荷,无论枯润干湿,简淡丰富,艺术还是要表达自己真实的感觉,回到我说的文人艺术的“非从属性”特性,把自己真实的生命感觉表达出来,保持形式呈现的丰富性。而不是追求流行的款式。这也是为什么我对石涛下功夫的主要原因。
倪瓒,《渔庄秋霁图》,上海博物馆藏
今天说傅抱石、黄宾虹、齐白石三家,我觉得三家各自做到了极致。一个从俗的不能再俗的方向(木匠)达到崇高境界;一个满目生花,甚至有一种妖媚之气,出自石涛,笔墨随意氤氲,体现出一种新的价值追求,这是傅抱石;另外一个终身研究砚纸墨法,对笔墨的精通,明清以来,罕有其人,这让黄宾虹凝固成晚年古铜一般的山水面目,精彩无比。20世纪三大家的创造是对文人画本质的最好回答。